行李箱裡,裝著一名約莫三歲大的男孩,全身赤裸,膝蓋貼在胸前,恍若衣物折疊。不知男孩從哪裡來?不知他曾受到什麼樣的對待?不知歹徒意欲如何?只從孩子微張的嘴唇,捎來一絲生存的訊息。

立陶宛的西濟妲,帶著三歲大的兒子米卡斯外出玩耍,一名陌生女子請米卡斯吃巧克力,西濟妲禮貌而堅定地要求對方別再這麼作,陌生女子可憐兮兮地說自己沒有孩子,只是習慣請可愛的小朋友吃點糖菓,沒別的意思。陌生女子離開,西濟妲繼續陪孩子玩沙,米卡斯模擬玩具卡車的引擎聲,是西濟妲最後的記憶。不喝酒的西濟妲疑似喝到掛,等她從醫院甦醒,只剩下醫護人員鄙夷的眼光,和難以拼湊的空白,米卡斯就此消失。

富商匆忙赴約,卻困在延誤的班機上,他打了通電話請祕書卡琳幫忙,卡琳則打給多年好友妮娜請求支援,不明所以的妮娜,依照指示前往指定地點,在置物櫃中發現奄奄一息的行李箱男孩,或許她應該報警,或許她可以找其他人幫忙,然而,隨後趕到置物櫃附近,一名失控男子的脫軌表現,以及躺在血泊中氣絕身亡的好友卡琳,皆讓妮娜驚惶失措,真相隨著卡琳的死亡埋沒,妮娜只能選擇帶著男孩逃亡,只不過,哪裡才是安全的地方?

清醒後的孩子,在陌生語言中夾雜著像是「媽媽、媽媽」的嗚咽,可見男孩不是孤兒,想到曾被強制驅離的破碎家庭,想到為數不少的受虐兒童,想到來自其他國家的無助難民,想到街頭偽裝成熟的流鶯,樂在未成年性交易的陌生臉孔… …男孩有可能是為了某種賣淫或者施虐的目的,被綁架並讓人給偷偷運來丹麥嗎?

別人的生活真的都像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嗎?

那麼簡單、那麼幸福。

愛可大可小。妮娜總有種雖千萬人吾往矣的使命感,企圖拯救一切不公不義,她是大愛化身,可她明顯有個心室空缺,她一再逃開家庭,前一刻與丈夫溫存,為子女洗手作羮湯的妮娜,可以在下一秒鐘自人間蒸發。愛身邊的人太難,將生命熱力投注在世間大愛,對妮娜而言,好似容易些,為什麼她總是不安於室呢?當妮娜的家人不容易,她老公更使人同情,讀者看到最後,才能完整拼湊出妮娜的內心空洞為何。

西濟妲孤立無援,沒有家人,沒有朋友,不知該說是她背棄一切,還是他們不再關心西濟妲,別人出城遠遊的時候,她只能帶著米卡斯來趟玩沙微旅行,在西濟妲這位媽咪的眼底,兒子是一切,說句芭樂的形容,有兒子在的地方,才是天堂,她可以不顧一切,只要小心呵護這塊心頭肉,誰能說這樣侷限的母愛是小愛?當兒子失蹤,西濟妲豁出去了,拚上所有,也要找回兒子,她什麼都願意做,必要的時候,母愛可以強大無比,說是擋路者死亦不為過。

愛亦正亦邪。富商的心情,他的初衷及用意,讀者可以瞭解;尤查斯夢想中的小房子,關於他與她的未來,我們能夠體會。同樣是為了家人與愛人,從愛出發,人可以無私,也可以自私。當愛遮蔽理智,道德變得薄弱,罪惡也就呼之欲出了。

愛可以無處不在,也可以消聲匿跡,任妳窮盡心力,就是翻找不著。十多歲的阻街女郎,來自東歐及蘇聯解體後所產生的數個國家的雛妓,深夜時分,在一條街上調笑嬉鬧,更多是面無表情,妮娜在這裡,找到能幫小男孩翻譯的瑪莉雅,他們來到海灘,末了,妮娜提了一個廢話問題,瑪莉雅整個人獃住,望向妮娜的表情赤裸裸毫不掩飾的那幾段,隨著我在很多年前看過的一部電影《永遠的莉莉亞》,同在腦中盤旋。那部電影中,被媽媽遺棄,被朋友背叛,被騙到瑞典接客,相信天使,卻不知天使在哪裡的莉莉亞影像,化身為書中無數的街頭少女。

 

每一天,她都在練習超脫的技巧,

試著不去在乎這世上每一件出差錯的事。

又或者… …可以在乎,

但是以適度文明的方式。

愛很原始,愛,經常不文明。有許多的莉莉亞,有很多的瑪莉雅,你可以不知道她們的名字,但妮娜很難無視社會的陰暗面,更難自外於卑劣病態的種種迫害,當外面的一切都那麼該死的不對,如何裝作一切都很對?妮娜總是不由自主地蹈入救世聖戰。我們都曉得,在網路上按讚,集體聲援,有多麼容易,若說到真正的挺身而出,幾個人能作到?我就是那個激越時義憤填膺,想到家人,卻會想要縮回文明安全位置的俗辣。

一只行李箱,困住了男孩,困住三個理應毫無交集的家庭,將憤怒痛苦又絕望的母親、亂了章法的失落富商、只想大幹一票換取遠景的男子、痛恨一切人間失格的護士,通通趕進未知懸疑的暗角。以愛之名催生罪行,機會與命運雙雙別過頭去,遙遠的過去如影隨形,想要撥開現實的迷霧,得先回溯過往的曲徑,這是一場決心、金錢、暴力、機智、人性與勇氣的角力。遺憾的是,前述幾項特質皆不見得管用,關鍵時刻派得上用場的,惟有奮力一搏。

這本犯罪小說,沒有累贅的辭藻,有愛與過去的牽絆,有不容喘息分秒必爭的迫切,嘎眯讀來欲罷不能,待腎上腺素偃旗息鼓,漸因世上隨處可見此起彼落的邪惡罪愆,古往今來的集體謊言,愛的沉重扭曲與走味,而掩卷慨然,間雜憤世嫉俗。尤其令人唏噓的是小說結尾,才剛讓人覺得堪可正常呼吸,好歹也算是塵埃落定,又教人重啟歎息。

 

書名:行李箱男孩 The Boy In The Suit Case

作者:琳恩‧卡波布 Lene Kaaberbøl

      安奈特‧婓瑞斯 Agnete Friis

譯者:顏湘如

出版社:馬可孛羅文化

出版日期:201212

ISBN9789866319570

 

 

【嘎式碎唸,不喜慎入】

路過的格友或許會覺得嘎眯平時已夠碎唸,寫這篇心得又較平時更加碎唸。不好意思,我確實有失水準,拉哩拉雜地亂無章法,但我才懶得請求任何人見諒。

寫心得前夕,碰巧我家六歲五個月大的軒在安親班,只因為說了一句「Y今天沒來」,被崇拜Y的小跟班,拿去向Y打小報告「軒說你今天沒來」。我完全感受不到講這句話,會有什麼問題。然而,平素便常脫稿演出的三年級的Y,找上軒,將他推去撞牆,軒頭部疼痛,隱忍不敢聲張,幸而帶班老師細心察覺異狀,苦苦追問,軒才哭了出來,並陳述事件經過,其後的處置不在話下。

軒想起平時嘎眯老媽誦經持咒,不忘迴向給他,更想起大舅舅說過,諸佛菩薩會護祐你。

軒問嘎眯:「菩薩為什麼不幫我?」

我,我不知道,無知算不算昧著良心?

嘎眯只說:「菩薩已幫你將傷害減至最低。」

 

西濟妲豁出去了,我想,每個當媽媽的人都能體會,儘管我們受到文明禮教的束縛,但若我們面對的,既不文明,也不禮教,當過媽媽的妳們,試問,面對一個慣常令人失望的體系與社會時,禮教、文明、智慧、信仰、愛心… …的功能何在?

不可諱言的,在面對這類的事情,我的血脈率先充滿幾近噬血的暴力因子,雖由理智澆熄狂暴,表面冷靜仍是假相,可是,當我問出對方孩子的過往行為,進一步得知,如果告訴對方家長的話,依過去經驗法則,那孩子回去會被嚴重修理… … 我的腦袋於是迸發出更大量的反射及思量。自始,回頭重新審視這本書,突然發現小說隱約透露著一線,噢不,不是一線生機,不是一線希望,而是絕望。它讓我知道,勇氣與機智,不一定有用,想要生存,只能跟它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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