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自天堂的第一通電話  

「離我們最近的聲音,我們往往撇過頭不聽。

等到這些聲音消失了,才想要找回。」

 

這世界接到第一通來自天堂的電話時,泰絲來不及接,聽憑電話轉進答錄機,錄下絕無可能的內容,那的確是媽媽的聲音沒錯,泰絲漏了呼吸,話筒自手中跌落,她很久沒聽見媽媽的聲音,泰絲的母親早在四年前就過世了。

同一個星期五,冷水鎮有好幾個人接到死去親友的來電,姊妹情深的凱瑟琳相信自己不是作夢,無法抑制淚水滑落。

失去孩子的父親不敢置信,人死不能復生,兒子的聲音怎麼可能自話筒傳來?命運已開過一次惡質玩笑,他承受不了第二次。

有些人不敢公開,凱瑟琳迫不及待地與教友分享,「冷水鎮奇蹟」迅速傳播開來,天堂受話機從舊款手機躍升為當紅炸子「機」,信徒蜂湧,媒體聞風而至,抗議者亦不在少數,原本偏僻荒涼的小鎮,驀地成為鬧熱新亮點,冷水鎮的鎮民終於體會到塞車之苦。

 

「惡化沒有極限。

我們常常覺得,悲慘的遭遇就像再也不會增強的狂風暴雨。

但事實上,猛烈的雨勢隨時都有可能增強,人生的重擔也是一樣。」

 

國二那年,爸爸離開我們,媽媽和我除了哭,什麼都不想做,悲傷沒有終點。後來,某些親友提及夢見我爸爸,有近親,有的根本不是那麼熟,若是和父親手足至親的姑姑就算了,竟連阿貓阿狗都說爸爸前去托夢,爸爸若真有話想要交待,為什麼對象不是傷痛無可自抑的媽媽與我?

天堂來電,為何只發生於冷水鎮,而不是其他城鎮?為什麼是這幾個人,而不是另些人?朝聖般群聚冷水鎮的人,難免想要問上蒼,究竟需要什麼「條件」才能和死去的親人搭上話?接到天堂來電的人,難道比較虔誠?比較仁善?抑或至為公義、完美?

米奇‧艾爾邦( Mitch Albom )的書,嘎眯讀的不多,只讀過《最後14堂星期二的課》、《再給我一天》、《在天堂遇見的五個人》... ...等,這樣不算多吧?(笑)無可否認的,他的書曾激發我不少省思,可以思考,可以溫柔,可以換個角度看人看世情。讓我在困頓的時刻,依然抱持希望,不忘推薦給周遭親友。正因為他的書曾讓我淚眼婆娑仍緊緊護持著希望微光,以至於,當我的信念淪為幻滅,我自嘲好傻好天真,竟相信世上真有什麼逆轉的可能。我將作者前作全送給需要的人,並且告訴自己,夠了,總以為真能扭轉乾坤,問題是,會發生的壞事,依然會發生。我不會開倒車回到憤怒少女的年代,但已不再需要閱讀 Mitch Albom 那宛如療癒糖衣的書,我討厭自己蹈入無可救藥的樂觀,厭倦命運撥弄。

 

「有人懷念的靈魂,未曾真正離開。」

 

今年初,在大弟預訂喜筵的月份,我們為他辦了喪事,心痛不足以形容。在崩潰的母親面前,我挺得住。曾和朋友們聊起二三事,她們哭得比我兇,我謹守不要跟同一個人再三傾吐的原則,寧可在虛擬世界藉著網誌數篇,聊以排遣胸懷。某日,我和一位不熟的點頭之交從小孩制服聊到大弟的事,平時說不出口的心緒,全夯不啷噹地吐露出來,末了,我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不知怎的,竟和妳說了那麼多。這位從未交換身世符碼的點頭知交頓了幾秒鐘,字字有力地說:妳和媽媽沒辦法說,卻會情不自禁對我說,我認為是有原因的,因為,我跟妳一樣。八年前,我失去弟弟,媽媽不想活... ...。在她的過往迷濛了視線的我,不禁阿 Q地想,我們之所以相濡以沫,猶如大弟特地派遣使者似的。

以為《在天堂遇見的五個人》是我讀 Mitch Albom 作品的終點,未料「終點不是終點」。當我注意到 Mitch Albom 的新書文案:「如果有一天,天堂來電,你願意相信嗎?」嘎眯心中正反兩股勢力拉鋸,曾說不需再讀作者著作的想法動搖了。大弟辭世逾半年,何來隻字片語,要是真有天堂來電,麻煩也來我家牽條通話線。為了一己之私而讀,更為了一吐為快而不知所云的行文至此。

可恥的是,我再度受到作者的故事蠱惑,一如過去幾次的閱讀經驗,展讀未久便為了警長傑克的反應鼻酸,蹂躪數張面紙後,轉而痛痛快快地尾隨薩里一同拍桌吐槽。

薩里滿腹吶喊:「醒醒吧!活人不能跟死人說話!如果可以,你以為我不想說嗎?

 

過於想念而未果,太心痛而憤怒深陷。

誠然,有時心情優,我同意如親友們所言,咱家最童叟無欺連蚊子都不肯打的大弟應當直升天堂或天界或極樂世界管你哪個宗教怎麼說。心情灰則痛惡來這一遭,如果真有來生,惟願來世是顆八風吹不動的石頭,不想和任何一位親友產生瓜葛緣會,什麼 BS來世,還不如不相識,因為這是個有愛就有痛的人生。

有些人該下地獄卻活很久,有些人純良美善提早蒙主寵召。摔爛戰鬥機的薩里百口莫辯,明明不該坐牢卻身陷囹圄,出獄返鄉後,他對小鎮的奇蹟狂熱忿忿不平,倘使真有天堂,上帝為何坐視他有冤不得伸?任他摯愛的妻子撒手人寰?薩里何罪?稚子何辜?

所謂的來電奇蹟未免荒謬,其他人集體上當便罷,薩里年幼的孩子隨身攜帶玩具電話,相信媽媽會從天堂打電話回來同寶貝聊聊天,真令他忍無可忍。他不信來生,只相信這絕對是場人為詐騙,薩里積極投入天堂電話的蒐證調查,企圖揪出來電者何以如此瞭解受話人,受話人的親友聲音何以人間重現。

信者恆信,不信者恆不信,不可否認有多少罪惡假宗教之名進行,若薩里推測屬實,真有人為操弄的話,大費周章的編導天堂來電的戲碼所為何來?然而,人們為奇蹟感動,堅定信仰,似乎不是壞事,鐵齒的人們又怎麼會明白,或許真有生死相連的纜線。

 

第一通電話交談之後三十八年,貝爾和華森再度搭上線。

這次兩人之間的距離不是二十英尺,而是相隔三千英里。

那時,貝爾人在紐約,華森在舊金山。

這通電話是美國史上第一通橫跨大陸的電話。

貝爾依舊使用當年那句老話開頭:「華森先生,過來這邊。」

但是華森回答:「我去你那邊,得要一個禮拜哩!」 

時間是不動聲色的竊賊,悄悄拉開彼此的空間。

 

小說中穿插電話發明人貝爾的生平軼事,若非閱讀此書,我哪曉得貝爾的競爭對手愛迪生曾想研發「鬼答鈴」。個人尤其喜歡書末的某段文字,我們拿起電話,無非是期待回音,人們如弦般發出振盪,只為等候另一端如歌的回應,電話何嘗不是「有求必應」的載具。那麼,人們祈求,應許又在哪裡?作者再度揚起和悅的弦,令人沉吟。

作者這回玩大了,先給一堆人療癒和那道光,誘使滿坑滿谷的人擁抱奇異恩典充滿愛,再讓薩里想方設法拆解來電密碼。徘徊在理性與感性之間的嘎眯頗矛盾,既希望薩里能證實整起「天堂來電」是場騙局,痛宰炒作新聞而非報導新聞的媒體,同時期盼奇蹟與真善美確在其中,讓憤懣消弭,信念得償。

Mitch Albom 新作更臻成熟,單以信仰為例,接到電話的人並非全為信徒,如果他們是「神選」對象,上帝的僕人情何以堪,牧師、神父及主教該怎麼應對,其他宗教又當如何詮釋冷水鎮奇蹟,與其找些代言人,上帝何不親口說?作者拋擲出的問題多元,箇中的人心變化所帶給讀者的覺察已超越情節轉折。

有些說法很美,細嚼之後略感苦澀,若說我們承受痛苦是為了讓人感謝身後發生的事,可不可以選擇直接感謝、刪除痛苦?讀到一半,真懷疑作者如何收尾,他不管你是否相信奇蹟,無論你認為天堂存在與否,他不解釋,且讓電視台大陣仗地直播天堂來電,請看倌自行看分明聽仔細,追根究柢的過程,並非正邪拚搏,多的是信仰與信念的雙重考驗,以及感覺與知覺的角力。

你不見得全然同意,一部分的你拒絕誘哄,你說,哪管世人及既存的經典怎樣演繹,除非我死,否則,我無法窺知死生全貌。即使如此,作者仍為在世的人們提供消融執念的溫度,指向敞亮的救贖出口。 

好吧,我承認,我開始後悔將 Mitch Albom 的前幾本作品送人了。 XD

 

 

 

 

 

書名:來自天堂的第一通電話

   The First Phone Call from Heaven 

作者:米奇艾爾邦 Mitch Albom 

譯者:吳品儒 

出版社:大塊文化 

出版日期:201491 

ISBN 97898621354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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