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間奇幻小說如雨後春筍般蓬勃，看多了難免疲乏，多數作品一如雞肋，無聊時打發時間還可以，談不上喜愛。《熊與夜鶯》卻雪崩冰裂我的無聊結界，無疑是這一年來最令我振奮著迷的奇幻作品。
初看書介只覺得中規中矩，不甚期待。只因我喜歡王爾德筆下的夜鶯，出於愛屋及烏心態，不想放過這隻夜鶑。我所陌生的作者 Katherine Arden，我從《神秘森林》系列起便喜愛的譯者穆卓芸，會端出童話、寓言或是史詩般的夜鶯嗎？總不會是B.B.Q吧？這隻夜鶯免於炙燒或三杯，是童話魔幻、古俄羅斯歷史、性別意識、少女成長的強強結合，端的是引人入勝。展讀不久便令我渾然忘家小，讀到結尾更是欲罷不能，不甘心與瓦西婭和冬神就此別過，於是我搜尋 The Bear and The Nightingale，確認它是《冬夜三部曲》中的首部曲 (Winternight Trilogy #1)，尚有第二、三部可期，這才邊放心邊哀怨地納悶中文版續集何時問世。
「妳要騎馬到陸地和天空的交界，在那裡出生三次，
一次是幻象，一次肉身，一次魂靈。
妳會在仲冬摘雪花蓮，為了一隻夜鶯哭泣... ...」
萬物皆有靈，正如中華文化不乏精怪神將，舉凡門神、灶神、河神、大樹公、地基主… …都是我們的好厝邊，即使我們當中有些人篤信其他教義，對傳統民俗四方神靈的傳說亦不陌生。古俄羅斯亦然，那片凜冽境域到處是妖怪精靈，溪河湖海，草木花樹，畫夜四季，各有擅場。神靈精怪的故事代代相傳，尋常百姓看不到，卻不忘留點食物供奉裡外上下。以多莫佛伊為例，他沒事就窩在灶邊，啃麵包，除碎屑，負責家宅平安，抵禦外邪，還會幫我這種不諳女紅的手拙人類縫補衣物，超大心！好想拐一隻回家。
瓦西婭的母親生下她便過世，雖然沒有母親，有身為領主的父親、三兄一姐和保母在，照樣頭好壯壯地長大。她承襲外婆的魔法血統，具備靈視力，可與自然力量溝通，在森林裡橫著走也行。瓦西婭從小就習慣轉角逮著幾隻小精靈，湖妖是她的閨密，馬精是她的老師，她和精靈談天說地，精靈們也享受瓦西婭的不時投餵，其快樂無比。直到瓦西婭的父親擔心女兒越養越野，從莫斯科娶回大公之女安娜，打破人類與自然之間的微妙平衡。精靈都餓哭了。
好像嫌瘋狂繼母不夠看，還有隻偏執的盛世美顏神父加進來攪局。
坎斯坦丁的心聲：「不行，神派了他一項任務，他不能半途而廢。
喔，要是真能完成就好了。他咬緊牙關。他會的，非完成不可。
他死前一定能重回女孩不會頂嘴，魔鬼不會大白天在路上閒晃的地方。」
（這麼可愛的所在，這堆萌翻的精靈，你到底在掙扎個什麼勁兒）
安娜同樣是極少數難得看得見精靈的人類之一，她的信仰堅定，視精靈為魔鬼，長期活在驚悚之中，只因澡堂有魔鬼就不想洗澡，滿心想以修道院為家，無奈被迫出嫁到冰封北地，成為三兒二女的方便繼母，最小的繼女瓦西婭不但看得到魔鬼，還跟可怕的魔鬼對話，真教安娜理智崩毀，她嚴禁自然崇拜，她受不了瓦西婭的野性難馴。當她奉若神人的神父目光焦點出現瓦西婭，更戳刺她隱晦無可言說的心緒，令安娜忍無可忍，要嘛送瓦西婭去修道院，要嘛趁早嫁掉。
穀物歉收、惡靈出沒、氣候驟變… …，過去多年來前所未見的異變突起，眾妖精神靈輪番現身警告，冬王霜魔莫羅茲科更數度馳援，瓦西婭亟欲拯救家園，而家鄉父老們卻在恐懼中厭憎瓦西婭的與眾不同。身為女子，合該謙恭自牧，敬拜上帝，生兒育女，然而，瓦西婭意見多，會頂嘴，不是男人，騎術勝似男人，勇氣過盛，太出格，太可怕！想想那些在中世紀的西方被獵殺遭火焚的女性吧，管妳是太美太醜髮太黑眼太綠或別具魅力或個性獨特或稍有主見的，全都可以當成女巫除之而後快。恐懼餵養毀滅，勇氣滋長生機，可惜凡夫俗女就是不懂。
「我寧可明天死在森林裡，也不要聽別人的使喚活一百年。」
我若說這故事在人法自然與神話魔力中，蘊含古俄羅斯的政教角力、權力傾軋、新舊衝突、女性成長、女權萌動… …，幾個字串扔下，定有人質疑這樣的故事或許流於嚴肅，其實不然。
打一開始，作者描繪的嚴冬景況便抓得住我。童話中冬神的慈悲與殘酷，母親瑪莉娜堅持生下瓦西婭的決絕，環繞在瓦西婭身邊的手足之情與親人的矛盾──愛她自自然然的樣子，怕她那猶如野草瘋長的靈魂，佐以當時當代的風俗民情，冰凍大地的美麗與嚴苛，人性的彎彎繞繞，生動惑人的精靈日常百態，小哥艾洛許和忠犬男神各自帥炸天，烘托瓦西婭據說醜醜又挺搶眼球的個性美，更別提那隻不像夜鶯的傲嬌夜鶯（也給我來一隻），均透過作者優雅詩意的文字，輕易俘獲我的專注力，並為之神迷，《熊與夜鶑》絕對是我近期最樂在其中的奇幻饗宴。推～
書名：熊與夜鶯 The Bear and The Nightingale (Winternight Trilogy #1)
作者：凱薩琳‧艾登 Katherine Arden
譯者：穆卓芸
出版社：時報出版
出版日期：2018年
ISBN：9789571375502
金石堂書籍頁：https://bit.ly/2DCDid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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